第229章番外9大災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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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番外9 大災日。
“你最近可真夠閑的啊，這都快一個月沒往外地跑了，美國那邊局勢是要好轉了？”笑著跨進那間豪華辦公室的大門，孫國強直接開口問道。
陳遠鳴扔下手裏的筆桿往椅背上一靠，悠然笑道：“休假嘛，不閑還休什麽。美國如今也是死魚翻身，讓他們折騰去，還不是抄底的時候。”
孫國強聞言頓時哈哈大笑：“有你這句話，我就心安了。”
也不怪孫國強興致那麽高。自從兩年前就開始的主權基金爭奪戰，最近可算落下了帷幕，那夥一直用地位壓制國興，想要另起爐竈的家夥們簡直一個跟頭栽到家了，去年剛剛弄來些外匯儲備，轉手就扔在了黑石公司這個大坑裏，投資上市後迎頭就撞上次貸危機，十幾億美元的股值飛灰煙滅，這夥人竟然還不死心，想要硬撐著再翻盤一把，只是這時候，上面就算再怎麽偏袒也不敢拿錢讓他們燒了，於是國興也就再次成為了挑大梁的主角。
有了這麽個前提，孫國強才順理成章的回到了北京城，如今國興也就是差那麽一步就要走上前臺，怎能不讓這個大當家的滿面春風。
陳遠鳴當然清楚這個老夥計在想什麽，笑著請人落座，隨口問道：“我怎麽聽說他們又想打大摩的主意了？”
所謂“大摩”，就是當今美國名列前茅的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，由於去年的次貸危機，美國六大投行裏的貝爾斯登基本已經完蛋，美林和花旗也在苦苦支撐，也就突顯出了大摩的強硬，又因為其跟中國政府的關系，大摩更成了那夥人眼熱的投資對象，抄底的聲音已經不止一次出現，也虧得之前在黑石公司上栽了個大跟頭，才沒在去年年底就直接跳入火坑。
然而到今年3月美聯儲出手緊急救市後，這些為巨額虧損而頭痛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，生怕局勢就此穩定，錯過了最後的抄底機會，兩邊意見始終爭持不下，也幸虧美股一直波蕩，沒有真正好轉的意思，才讓投資無法順利展開。
孫國強當然知道陳遠鳴想說的是什麽，輕哼了一聲，他毫不客氣的說道：“如今大頭還在我們國興拿著呢，那夥人想要直接投資可不容易。下面的分析員也認為現在還不到最後崩盤的時候，如果貿然進場，怕是要給別人擦屁股，接盤子了。”
“看來你是不想讓那夥人冒出來添亂了？”陳遠鳴挑眉問道。
“一群只會走關系的庸才，國內的金融市場混太多了，還以為美國也能靠關系搞定呢。”
孫國強這話也正是那群官辦人員的寫照，之前黑石的投資就是有人牽線，結果對方直接甩盤，讓幾十億投資瞬間折半，而現在的大摩也是因為在中國主持了幾筆大型上市操作，私底下的關系十分牢靠，才引來官老爺的青睞。否則只論抄底，美林不好嗎？摩根大通不好嗎？偏偏要找大摩？雖然語氣不善，孫國強卻也恰恰說到了問題根源上，如今兩方博弈，國興方面自然也不希望上面給予那邊太多支持。
聽到這話，陳遠鳴終於點了點頭，親自擡手給孫國強倒了杯茶：“能有老孫你這句話，我這邊也可以松口氣了，折騰什麽不是折騰，犯不著給那群美國佬喘氣的機會。”
雖然已經對未來失去了先知先覺，但是陳遠鳴也早就不是那個只會吃記憶老本的人了，不論是他自己還是旗下的分析員也同樣給出了這樣的答案，美國的金融危機只會繼續持續，蔓延至全球，造成世界性的金融災難。這是種必然的趨勢，如果現在貿然進場，非但無法救出任何人，反而會因為自身受損，導致在後面的海浪到來時船毀人亡。也只有美國政府真正下決心拉住瘋狂華爾街的籠頭，世界金融才有恢覆的可能。
接過茶杯，孫國強卻皺了皺眉：“那你呢？逃過了次貸，現在遠揚的資本反而擴張了吧，接下來準備繼續在澳洲跟中鋁他們扯皮？”
說起澳洲，也是陳遠鳴近兩年最為耀眼的一項成就。當年布下的暗手已經漸漸開花結果，雖然不少人想要阻止這位金融巨頭伸向鐵礦山的黑手，但是次貸危機對那些國際大財團的影響顯然更加可怕，如今通過持續註資，遠揚已經頂替了住友集團在力拓內部的地位，成為數一數二的股東之一，對於中國進行的大規模城市建設而言，這當然是個利好消息，中鋁也忍不住蠢蠢欲動，想要在力拓內部分一杯羹。然而面對這個投資，陳遠鳴卻保持了相當中立的立場，似乎跟其他西方股東站在了同一陣營。幾次談判都沒能談下來，再加上必和必拓的攪局，這次並購顯然還要再磨合一段時間。
陳遠鳴輕笑一聲：“現在還不是時候，中鋁想要下手，也該選個更好的時機才是，熬到年底，力拓的股份也就疲軟了。”
可是中鋁未必能等得及啊！在次貸風波的影響下，不是誰都能耐下心來等待的，抄底人人都會，但是真正有耐心和能力等到大底的，卻永遠都是少數，更多的則是冒然在高點入市接盤的傻子。然而孫國強也清楚的很，如今陳遠鳴手下的礦業集團已經是個不容小覷的存在了，就算中鋁想要來硬的，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才行，沒得把原本默契的關系鬧得不可開交，有這麽深入敵營的中堅力量，才是這次並購案更加撲朔迷離的根源之一。
笑著搖了搖頭，孫國強喝了一口茶水：“越來越摸不透你了，那下來是個什麽章程呢？”
“去歐洲轉一圈吧，金融還說不好，但是實業有些可以抄底了。”陳遠鳴輕松擡起茶壺，向自己的杯子裏註入茶水。
這也是他向往已久的事情了，當年在美國互聯網危機後的抄底可是爽到不能行，現在換歐洲工業體系，又會帶來多少樂趣呢？他可等不及為自家的軸承和冶金體系換裝了。
然而唇邊的笑容還未散去，壺裏傾瀉出的水流突然搖晃了起來，更準確的說，是他的手都開始左右搖擺，兩人同時一楞，緊接著，整個房間都開始抖動，書櫃輕搖，抽屜發出哢哢聲響，桌邊放著的裝飾鏡框啪的一聲摔落在地，幾秒的時間宛如慢鏡頭樣，在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顫抖中，陳遠鳴騰地一下站起身來，面色大變：“地震了！”
孫國強怎麽說也是經歷過唐山大地震的人，立刻一把拉住了陳遠鳴，大聲喊道：“快趴下！”
他們就坐在沙發上，沒有比沙發兩側更可靠的安全地帶了。陳遠鳴的反應也不算慢，直接在旁邊蹲下，雙手前屈護住了頭部，震感持續了不知多久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已經響起，似乎旁邊的辦公室出現了騷動，然而不一會，那恐怖的震動就像來時一樣消失不見，陳遠鳴猶豫了幾秒，立刻起身大步朝外走去，這時走廊上已經有不少人，還有向他這邊沖來的，沒有絲毫猶豫，他大聲沖人群喊道：“這棟樓有加固的防震措施，大家不要驚慌！沿著消防通道下樓，註意貼墻走，盡快疏散！”
本層都是遠揚中國的員工，他的話當然好用得很，馬上就有幾個人組織人群向消防通道移動，旁邊的保鏢小楊則面色焦急地沖他說道：“陳董，請您馬上跟我們下樓。”
陳遠鳴看了一眼面色依舊凝重的孫國強，並沒有逞強拒絕，幹脆點了點頭：“一起下樓。”
遠揚的總部囊括了13至16層的三個樓層，更上面還有十來層的建築，這時消防通道已經有了些亂象，爭搶的人不在少數，想要在這種時候控制人們的情緒顯然是不現實的，陳遠鳴也沒管那些三步並兩步往下竄的人，只是吩咐幾個主管照看好自己的人，盡量快速安全的往樓下移動。十幾層的樓梯，半分鐘不到就爬完了，當腳終於踏在大街上時，陳遠鳴並沒有理會周遭那些面帶驚悸的人們，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機，大步向路邊走去。
第一個電話就撥到了家裏，沒人接，陳遠鳴立刻撥打了王娟的手機，這次沒響兩聲就被接了起來，聽筒裏傳來一個還帶著點驚惶的聲音：“遠鳴！地震了！”
“我知道，媽，你和孩子們還好嗎？”
“還好，我們已經跟小張一起在院裏待著了，你們那邊呢？樓層那麽高，有沒有問題？”
“沒事，高層都有防震設施，反而比較安全。”陳遠鳴努力保持著語調，讓聲音更加沈穩，安定人心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聽到兒子沒事，王娟立刻連聲說道。
“你們跟小張他們先在院子裏待一會兒，估計馬上就會有地震播報，如果沒問題了再回家。還有家裏那邊，也打個電話回去問問，看看爸他們有沒有事，我去接君毅，馬上就回家。”陳遠鳴簡單囑咐了兩句就掛上了電話。
然而再次撥號的時候，對面卻一直沒人應答。辦公室的、手機的，全都沒人接聽。額頭上立刻滲出了些汗水，陳遠鳴掛斷電話，沖站在身邊的小楊喊道：“送我去世紀家園！”
他的聲音裏難得有了份急迫，孫國強這時也走了過來，開口說道：“這次可能不是北京地震。”
“什麽？”陳遠鳴沒有立刻反應過來，楞了一下才明白話裏的意思，“震源不在北京？”
“應該不在，當年唐山時我就在北京，跟這次的情況很相似。只是波及的話，北京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出現的。”孫國強的話裏有些安撫的意思，陳遠鳴聽出來了，然而心跳卻並未因此和緩，無心在顧及禮儀問題，他只是沖對方點了點頭，大步朝汽車走去。
直到坐上了車，撥號也未曾停下，因為那個“死亡期限”的緣故，兩人最近都未離京，所有事物都在北京總部辦理，只不過今天是君騰新商住兩用樓封頂的日子，因為和政府共同開發，今天他陪幾位高層一起去那邊視察了，然而突然出現這樣的地震，工地上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狀況？
那個奪取自己生命的日子已經過去，但是萬一命運耍了個花招，準備朝他心愛的人下手呢？拿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發抖，連呼吸就急促了起來，然而這次，一個呼叫突然插了進來，幾乎是反射性的，陳遠鳴按下了接聽鍵。
“遠鳴！”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他一下就靠在了椅背上，對方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似的，並沒有停頓，直接解釋道，“我沒事，剛才跟人開會，突然發生了地震，手機和公文包都沒拿，工地上有點意外，耽誤了時間。”
深深吸了口氣，陳遠鳴才開口：“我已經在路上了，馬上就到。”
“好的，我在這邊等你，放心，我沒事兒，你路上小心，註意安全。”肖君毅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晰，背後還有不少雜音，然而只要聽到對方的聲音，一切焦灼就煙消雲散。
陳遠鳴輕輕點了點頭：“你也是。”
只是幾分鐘時間，就好像經歷了一場讓人身心俱疲的競速賽一樣，半靠在沙發椅上，陳遠鳴抹去了額邊的汗水，理智直到此時才慢慢回籠。到底是哪裏發生了地震？如今他已經沒有了先知先覺的能力，自然無法得知這次意外的根源，可是經驗卻明白的擺在那裏，北京波及到的震感就如此了，那源發地一定更為可怕，粗略算來震動至少有一兩分鐘，不論是幾級的地震，這都稱得上大震了吧？
正想著，手機裏“叮”的一聲跳出了條短信，陳遠鳴毫不猶豫直接打開，上面赫然是緊急插播的短信通知，汶川發生了7.8級大地震，目前傷亡不明，四川的通信線路出現擁堵等等。沒等看完上面的內容，他立刻就翻出一個號碼，撥了出去。
電話接的很快，陳遠鳴也不等對方說話，直接吩咐道：“昌興，看到地震消息了嗎？盡快調集救援倉儲物資發往災區，跟上面取得聯系，多配合行動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對面應答的也很快，“剛剛我就通知了重慶分部，救災物資很快就會組織運輸，請陳董放心。”
“需要什麽盡管開口，本部會全力支持的。”叮囑兩句，陳遠鳴就掛上了電話。對話這人正是遠揚慈善基金總會的負責人盧昌興，也是從慈善基金建立以來就一路跟過來的元老成員，不論是98大洪水還是年初的雪災，遠揚慈善都積極參與救災行動，算是國內數一數二反應敏捷的基金會了，只是不知道這次地震的具體情況如何，希望救災物資能有所助益吧。
想了想，陳遠鳴也未曾停下，而是繼續撥電話，一個個電話撥出的同時，一條條來自各地的生命線也在築起，沒人比陳遠鳴更了解這種救災的主力是軍方，但是這並不耽誤他為之做出些什麽，而這也是遠揚每年數十億投入慈善組織的唯一目的。
北京城雖然不小，但是兩邊都在朝陽商圈內，汽車很快就到了世紀家園門口，在圍墻內，幾座高樓拔地而起，雖然尚未完工，卻已經展現出了卓絕的品味和氣魄，這也是君騰兩年來最大的房地產項目，是肖君毅花費了不少心力構建的寶貝。然而此時此刻，這座摩登建築的主人卻待在大門外，看到駛來的路虎立刻大步走了過去，沒等對方下車，就拉開車門跳了上去。
“小楊，開回家。”只扔下一句話，肖君毅就啟動了升降隔音墻，然而還沒等後座和駕駛座徹底隔開，他就用力地抱住了陳遠鳴，把頭埋進了對方頸窩裏，“抱歉，今天實在是事發突然，我忘了帶手機……”
他當然知道對方的恐懼，事實上，那份恐懼是屬於彼此的，分毫不差。在陳遠鳴瘋了一樣撥打手機時，他又何嘗不是焦灼地想要撥回，想要跟愛人取得聯系。那一天的確過去了，但是在兩人心中，卻有一片始終也揮不開的陰雲。
陳遠鳴沒察覺到自己抱的有多緊，他只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臟在他胸前躍動，激烈的、讓人麻痹的撞擊正撫慰著他的心胸，讓五臟六腑回歸原位。不知過了多久，耳根處印上了一個輕吻，肖君毅低聲說道：“之前鴻商那邊提出了智能手表的概念，我還有些猶豫，不過現在看來，換個東西栓人也不錯，至少手表不會落在桌上。”
這是安撫，也是承諾，陳遠鳴也笑了，然而環抱的手並沒有放松，只是用同樣的音量說道：“還是加緊戰略合作吧，等你們的新樓建成，趕緊把總部搬回一起。”
“再辟出一個公用辦公室，沒事的時候就泡在一起？”肖君毅的聲音裏多了些打趣，然而迎上他的吻卻執著而認真，就像那回答一樣，“嗯，好主意。”
四十分鐘後，汽車返回了別墅，這時王娟和孩子們已經回到了家裏，客廳的電視開著，正鎖在了新聞頻道，播放的自然是地震的相關消息。看到兩人進屋，孩子們先撲了過來，你一言我一語說起剛才的震感，王娟則焦慮的皺著眉，輕聲問道：“遠鳴，這次地震情況似乎很糟糕啊，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幫他們？”
“媽，遠揚慈善已經開始行動了，物資會盡快抵達。”陳遠鳴的上半句剛說完，肖君毅就接上了下半句，“還有君騰，我們商量過了，一起舉辦一個賑災募捐，讓更多力量加入進來。”
不只是金錢，還有兩人能夠輻射到的所有物資和技術，他們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，而這些，在恰當的時候，自然會用到恰當的地方。
小子琛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小包包，費力塞在了爸爸手裏，童稚的聲音充滿了認真：“這是我和霄霄的錢，我們也要募捐！”
一把抱起了女兒，陳遠鳴柔聲問道：“都捐了嗎？你不是在攢錢，準備買今年新出的小熊嗎？”
小女孩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雙胞胎哥哥，又看了看電視裏混亂的畫面，用力搖了搖頭：“我已經有熊熊了，要幫他們！”
心中一片柔軟，陳遠鳴抱著孩子，牽住了肖君毅的手：“好的，我們一起幫幫他們。”
“道路封鎖？”陳遠鳴聽著電話裏的答覆，鎖緊了眉頭，過了半晌才說道，“聽從那邊的安排，不要搶道，不要幹擾救災，一切以大局為重。其他物資很快也會到，盡量在外圍調配好……”
不知說了多久，等人再一次撂下了電話，肖君毅開口問道：“進展的不順利？”
“太嚴重了，比我想象的嚴重。”陳遠鳴拿起遙控器，調大了聲音，這個時間點，新聞頻道轉播的全是相關內容，讓人無法視而不見。
這已經是災後第三天，死亡數字仍然在飆升，堰塞湖越來越多，隱患一直在加劇，黃金救援時間還未過去，不論是電視上，還是現實的災區中，還有無數人正在奔走，正在為那些人殫思竭慮。遠揚的公開募捐會昨天就已經召開，幾十億的善款和物資正向災區湧去，可是這些仍舊不夠，遠遠不夠！
伸手取過了對方手裏的遙控器，肖君毅把人拉到了沙發上，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頭：“你太焦慮了，我們已經盡可能地做了能做的，這是天災，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事情。”
“我沒有預料到……”陳遠鳴的聲音停頓了那麽一秒，“我早該讓他們組成專門地震抗險部門，就不會出現這麽多意外情況。”
“因為你不知道。”用手揉亂了愛人的頭發，肖君毅輕輕嘆了口氣，“有些事情，就算知道也無法解決，何況是不知道。遠鳴，這不是你的錯。”
他們經歷過很多事了，洪水、911、非典，一次又一次的災難，這個世界從不太平，有些他們可以盡量去挽救，有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事件發生，預知未來從不是一種能夠帶給人和平和寧靜的天賦，相反，對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而言，這都是責任和負累。事實上，肖君毅甚至覺得有些慶幸，那段記憶只截止到一個月前，如果再遲一些，面對這樣的災難，他會如何選擇呢？恐怕會讓人畢生寢食難安吧。
而現在，他們只是處於相同的位置，面對這個無從預知的危險世界，去焦慮，去擔憂，去為之做些什麽，這已經要好於任何一種結果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陳遠鳴沈默了一會兒，低低重覆了一遍，“我知道。”
他明白對方說的一切，他的理智從未有一刻松懈，然而那種懊悔帶來的負面情緒卻並不好擺脫，深深吸了口氣，他甩了甩頭：“明天我要去參加飛燕的募捐會，會有不少影視界人士到場，他們的號召力此刻應該也會有些用處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肖君毅制止了對方搖頭的動作，“這時候，我更該陪在你身邊。”
作為支持，也為守護。陳遠鳴能夠聽懂他的言下之意，輕輕閉了閉眼，他把頭靠在了對方肩上。肖君毅輕笑一聲，撈起了遙控器，按下關機鍵，緊迫的播報聲頓時消失，房間裏恢覆一片寧靜，他輕輕拍了拍愛人的肩膀，拉著對方起身，向裏間的臥室走去。
踢掉拖鞋，換上睡衣，用薄毯包裹起兩人的身體，他用懷抱鎖住那人，低聲細語：“現在，陪我睡覺，等明天咱們就出發，去飛燕，去參加更多的募捐會。”
溫熱的體溫在彼此之間交換，陳遠鳴看著近在咫尺的愛人，輕輕閉上了雙目。他們也許沒有能力拯救世界，但是有了彼此，那些恐怖的陰影總會消褪，總會抹平，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。如同纏繞的藤蔓，兩人依偎在一起，陷入了夢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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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最近可真夠閑的啊，這都快一個月沒往外地跑了，美國那邊局勢是要好轉了？”笑著跨進那間豪華辦公室的大門，孫國強直接開口問道。
陳遠鳴扔下手裏的筆桿往椅背上一靠，悠然笑道：“休假嘛，不閑還休什麽。美國如今也是死魚翻身，讓他們折騰去，還不是抄底的時候。”
孫國強聞言頓時哈哈大笑：“有你這句話，我就心安了。”
也不怪孫國強興致那麽高。自從兩年前就開始的主權基金爭奪戰，最近可算落下了帷幕，那夥一直用地位壓制國興，想要另起爐竈的家夥們簡直一個跟頭栽到家了，去年剛剛弄來些外匯儲備，轉手就扔在了黑石公司這個大坑裏，投資上市後迎頭就撞上次貸危機，十幾億美元的股值飛灰煙滅，這夥人竟然還不死心，想要硬撐著再翻盤一把，只是這時候，上面就算再怎麽偏袒也不敢拿錢讓他們燒了，於是國興也就再次成為了挑大梁的主角。
有了這麽個前提，孫國強才順理成章的回到了北京城，如今國興也就是差那麽一步就要走上前臺，怎能不讓這個大當家的滿面春風。
陳遠鳴當然清楚這個老夥計在想什麽，笑著請人落座，隨口問道：“我怎麽聽說他們又想打大摩的主意了？”
所謂“大摩”，就是當今美國名列前茅的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，由於去年的次貸危機，美國六大投行裏的貝爾斯登基本已經完蛋，美林和花旗也在苦苦支撐，也就突顯出了大摩的強硬，又因為其跟中國政府的關系，大摩更成了那夥人眼熱的投資對象，抄底的聲音已經不止一次出現，也虧得之前在黑石公司上栽了個大跟頭，才沒在去年年底就直接跳入火坑。
然而到今年3月美聯儲出手緊急救市後，這些為巨額虧損而頭痛的人就再也坐不住了，生怕局勢就此穩定，錯過了最後的抄底機會，兩邊意見始終爭持不下，也幸虧美股一直波蕩，沒有真正好轉的意思，才讓投資無法順利展開。
孫國強當然知道陳遠鳴想說的是什麽，輕哼了一聲，他毫不客氣的說道：“如今大頭還在我們國興拿著呢，那夥人想要直接投資可不容易。下面的分析員也認為現在還不到最後崩盤的時候，如果貿然進場，怕是要給別人擦屁股，接盤子了。”
“看來你是不想讓那夥人冒出來添亂了？”陳遠鳴挑眉問道。
“一群只會走關系的庸才，國內的金融市場混太多了，還以為美國也能靠關系搞定呢。”
孫國強這話也正是那群官辦人員的寫照，之前黑石的投資就是有人牽線，結果對方直接甩盤，讓幾十億投資瞬間折半，而現在的大摩也是因為在中國主持了幾筆大型上市操作，私底下的關系十分牢靠，才引來官老爺的青睞。否則只論抄底，美林不好嗎？摩根大通不好嗎？偏偏要找大摩？雖然語氣不善，孫國強卻也恰恰說到了問題根源上，如今兩方博弈，國興方面自然也不希望上面給予那邊太多支持。
聽到這話，陳遠鳴終於點了點頭，親自擡手給孫國強倒了杯茶：“能有老孫你這句話，我這邊也可以松口氣了，折騰什麽不是折騰，犯不著給那群美國佬喘氣的機會。”
雖然已經對未來失去了先知先覺，但是陳遠鳴也早就不是那個只會吃記憶老本的人了，不論是他自己還是旗下的分析員也同樣給出了這樣的答案，美國的金融危機只會繼續持續，蔓延至全球，造成世界性的金融災難。這是種必然的趨勢，如果現在貿然進場，非但無法救出任何人，反而會因為自身受損，導致在後面的海浪到來時船毀人亡。也只有美國政府真正下決心拉住瘋狂華爾街的籠頭，世界金融才有恢覆的可能。
接過茶杯，孫國強卻皺了皺眉：“那你呢？逃過了次貸，現在遠揚的資本反而擴張了吧，接下來準備繼續在澳洲跟中鋁他們扯皮？”
說起澳洲，也是陳遠鳴近兩年最為耀眼的一項成就。當年布下的暗手已經漸漸開花結果，雖然不少人想要阻止這位金融巨頭伸向鐵礦山的黑手，但是次貸危機對那些國際大財團的影響顯然更加可怕，如今通過持續註資，遠揚已經頂替了住友集團在力拓內部的地位，成為數一數二的股東之一，對於中國進行的大規模城市建設而言，這當然是個利好消息，中鋁也忍不住蠢蠢欲動，想要在力拓內部分一杯羹。然而面對這個投資，陳遠鳴卻保持了相當中立的立場，似乎跟其他西方股東站在了同一陣營。幾次談判都沒能談下來，再加上必和必拓的攪局，這次並購顯然還要再磨合一段時間。
陳遠鳴輕笑一聲：“現在還不是時候，中鋁想要下手，也該選個更好的時機才是，熬到年底，力拓的股份也就疲軟了。”
可是中鋁未必能等得及啊！在次貸風波的影響下，不是誰都能耐下心來等待的，抄底人人都會，但是真正有耐心和能力等到大底的，卻永遠都是少數，更多的則是冒然在高點入市接盤的傻子。然而孫國強也清楚的很，如今陳遠鳴手下的礦業集團已經是個不容小覷的存在了，就算中鋁想要來硬的，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才行，沒得把原本默契的關系鬧得不可開交，有這麽深入敵營的中堅力量，才是這次並購案更加撲朔迷離的根源之一。
笑著搖了搖頭，孫國強喝了一口茶水：“越來越摸不透你了，那下來是個什麽章程呢？”
“去歐洲轉一圈吧，金融還說不好，但是實業有些可以抄底了。”陳遠鳴輕松擡起茶壺，向自己的杯子裏註入茶水。
這也是他向往已久的事情了，當年在美國互聯網危機後的抄底可是爽到不能行，現在換歐洲工業體系，又會帶來多少樂趣呢？他可等不及為自家的軸承和冶金體系換裝了。
然而唇邊的笑容還未散去，壺裏傾瀉出的水流突然搖晃了起來，更準確的說，是他的手都開始左右搖擺，兩人同時一楞，緊接著，整個房間都開始抖動，書櫃輕搖，抽屜發出哢哢聲響，桌邊放著的裝飾鏡框啪的一聲摔落在地，幾秒的時間宛如慢鏡頭樣，在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顫抖中，陳遠鳴騰地一下站起身來，面色大變：“地震了！”
孫國強怎麽說也是經歷過唐山大地震的人，立刻一把拉住了陳遠鳴，大聲喊道：“快趴下！”
他們就坐在沙發上，沒有比沙發兩側更可靠的安全地帶了。陳遠鳴的反應也不算慢，直接在旁邊蹲下，雙手前屈護住了頭部，震感持續了不知多久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已經響起，似乎旁邊的辦公室出現了騷動，然而不一會，那恐怖的震動就像來時一樣消失不見，陳遠鳴猶豫了幾秒，立刻起身大步朝外走去，這時走廊上已經有不少人，還有向他這邊沖來的，沒有絲毫猶豫，他大聲沖人群喊道：“這棟樓有加固的防震措施，大家不要驚慌！沿著消防通道下樓，註意貼墻走，盡快疏散！”
本層都是遠揚中國的員工，他的話當然好用得很，馬上就有幾個人組織人群向消防通道移動，旁邊的保鏢小楊則面色焦急地沖他說道：“陳董，請您馬上跟我們下樓。”
陳遠鳴看了一眼面色依舊凝重的孫國強，並沒有逞強拒絕，幹脆點了點頭：“一起下樓。”
遠揚的總部囊括了13至16層的三個樓層，更上面還有十來層的建築，這時消防通道已經有了些亂象，爭搶的人不在少數，想要在這種時候控制人們的情緒顯然是不現實的，陳遠鳴也沒管那些三步並兩步往下竄的人，只是吩咐幾個主管照看好自己的人，盡量快速安全的往樓下移動。十幾層的樓梯，半分鐘不到就爬完了，當腳終於踏在大街上時，陳遠鳴並沒有理會周遭那些面帶驚悸的人們，而是直接掏出了手機，大步向路邊走去。
第一個電話就撥到了家裏，沒人接，陳遠鳴立刻撥打了王娟的手機，這次沒響兩聲就被接了起來，聽筒裏傳來一個還帶著點驚惶的聲音：“遠鳴！地震了！”
“我知道，媽，你和孩子們還好嗎？”
“還好，我們已經跟小張一起在院裏待著了，你們那邊呢？樓層那麽高，有沒有問題？”
“沒事，高層都有防震設施，反而比較安全。”陳遠鳴努力保持著語調，讓聲音更加沈穩，安定人心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聽到兒子沒事，王娟立刻連聲說道。
“你們跟小張他們先在院子裏待一會兒，估計馬上就會有地震播報，如果沒問題了再回家。還有家裏那邊，也打個電話回去問問，看看爸他們有沒有事，我去接君毅，馬上就回家。”陳遠鳴簡單囑咐了兩句就掛上了電話。
然而再次撥號的時候，對面卻一直沒人應答。辦公室的、手機的，全都沒人接聽。額頭上立刻滲出了些汗水，陳遠鳴掛斷電話，沖站在身邊的小楊喊道：“送我去世紀家園！”
他的聲音裏難得有了份急迫，孫國強這時也走了過來，開口說道：“這次可能不是北京地震。”
“什麽？”陳遠鳴沒有立刻反應過來，楞了一下才明白話裏的意思，“震源不在北京？”
“應該不在，當年唐山時我就在北京，跟這次的情況很相似。只是波及的話，北京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出現的。”孫國強的話裏有些安撫的意思，陳遠鳴聽出來了，然而心跳卻並未因此和緩，無心在顧及禮儀問題，他只是沖對方點了點頭，大步朝汽車走去。
直到坐上了車，撥號也未曾停下，因為那個“死亡期限”的緣故，兩人最近都未離京，所有事物都在北京總部辦理，只不過今天是君騰新商住兩用樓封頂的日子，因為和政府共同開發，今天他陪幾位高層一起去那邊視察了，然而突然出現這樣的地震，工地上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狀況？
那個奪取自己生命的日子已經過去，但是萬一命運耍了個花招，準備朝他心愛的人下手呢？拿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發抖，連呼吸就急促了起來，然而這次，一個呼叫突然插了進來，幾乎是反射性的，陳遠鳴按下了接聽鍵。
“遠鳴！”電話裏傳來的聲音讓他一下就靠在了椅背上，對方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似的，並沒有停頓，直接解釋道，“我沒事，剛才跟人開會，突然發生了地震，手機和公文包都沒拿，工地上有點意外，耽誤了時間。”
深深吸了口氣，陳遠鳴才開口：“我已經在路上了，馬上就到。”
“好的，我在這邊等你，放心，我沒事兒，你路上小心，註意安全。”肖君毅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晰，背後還有不少雜音，然而只要聽到對方的聲音，一切焦灼就煙消雲散。
陳遠鳴輕輕點了點頭：“你也是。”
只是幾分鐘時間，就好像經歷了一場讓人身心俱疲的競速賽一樣，半靠在沙發椅上，陳遠鳴抹去了額邊的汗水，理智直到此時才慢慢回籠。到底是哪裏發生了地震？如今他已經沒有了先知先覺的能力，自然無法得知這次意外的根源，可是經驗卻明白的擺在那裏，北京波及到的震感就如此了，那源發地一定更為可怕，粗略算來震動至少有一兩分鐘，不論是幾級的地震，這都稱得上大震了吧？
正想著，手機裏“叮”的一聲跳出了條短信，陳遠鳴毫不猶豫直接打開，上面赫然是緊急插播的短信通知，汶川發生了7.8級大地震，目前傷亡不明，四川的通信線路出現擁堵等等。沒等看完上面的內容，他立刻就翻出一個號碼，撥了出去。
電話接的很快，陳遠鳴也不等對方說話，直接吩咐道：“昌興，看到地震消息了嗎？盡快調集救援倉儲物資發往災區，跟上面取得聯系，多配合行動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對面應答的也很快，“剛剛我就通知了重慶分部，救災物資很快就會組織運輸，請陳董放心。”
“需要什麽盡管開口，本部會全力支持的。”叮囑兩句，陳遠鳴就掛上了電話。對話這人正是遠揚慈善基金總會的負責人盧昌興，也是從慈善基金建立以來就一路跟過來的元老成員，不論是98大洪水還是年初的雪災，遠揚慈善都積極參與救災行動，算是國內數一數二反應敏捷的基金會了，只是不知道這次地震的具體情況如何，希望救災物資能有所助益吧。
想了想，陳遠鳴也未曾停下，而是繼續撥電話，一個個電話撥出的同時，一條條來自各地的生命線也在築起，沒人比陳遠鳴更了解這種救災的主力是軍方，但是這並不耽誤他為之做出些什麽，而這也是遠揚每年數十億投入慈善組織的唯一目的。
北京城雖然不小，但是兩邊都在朝陽商圈內，汽車很快就到了世紀家園門口，在圍墻內，幾座高樓拔地而起，雖然尚未完工，卻已經展現出了卓絕的品味和氣魄，這也是君騰兩年來最大的房地產項目，是肖君毅花費了不少心力構建的寶貝。然而此時此刻，這座摩登建築的主人卻待在大門外，看到駛來的路虎立刻大步走了過去，沒等對方下車，就拉開車門跳了上去。
“小楊，開回家。”只扔下一句話，肖君毅就啟動了升降隔音墻，然而還沒等後座和駕駛座徹底隔開，他就用力地抱住了陳遠鳴，把頭埋進了對方頸窩裏，“抱歉，今天實在是事發突然，我忘了帶手機……”
他當然知道對方的恐懼，事實上，那份恐懼是屬於彼此的，分毫不差。在陳遠鳴瘋了一樣撥打手機時，他又何嘗不是焦灼地想要撥回，想要跟愛人取得聯系。那一天的確過去了，但是在兩人心中，卻有一片始終也揮不開的陰雲。
陳遠鳴沒察覺到自己抱的有多緊，他只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臟在他胸前躍動，激烈的、讓人麻痹的撞擊正撫慰著他的心胸，讓五臟六腑回歸原位。不知過了多久，耳根處印上了一個輕吻，肖君毅低聲說道：“之前鴻商那邊提出了智能手表的概念，我還有些猶豫，不過現在看來，換個東西栓人也不錯，至少手表不會落在桌上。”
這是安撫，也是承諾，陳遠鳴也笑了，然而環抱的手並沒有放松，只是用同樣的音量說道：“還是加緊戰略合作吧，等你們的新樓建成，趕緊把總部搬回一起。”
“再辟出一個公用辦公室，沒事的時候就泡在一起？”肖君毅的聲音裏多了些打趣，然而迎上他的吻卻執著而認真，就像那回答一樣，“嗯，好主意。”
四十分鐘後，汽車返回了別墅，這時王娟和孩子們已經回到了家裏，客廳的電視開著，正鎖在了新聞頻道，播放的自然是地震的相關消息。看到兩人進屋，孩子們先撲了過來，你一言我一語說起剛才的震感，王娟則焦慮的皺著眉，輕聲問道：“遠鳴，這次地震情況似乎很糟糕啊，有沒有什麽辦法幫幫他們？”
“媽，遠揚慈善已經開始行動了，物資會盡快抵達。”陳遠鳴的上半句剛說完，肖君毅就接上了下半句，“還有君騰，我們商量過了，一起舉辦一個賑災募捐，讓更多力量加入進來。”
不只是金錢，還有兩人能夠輻射到的所有物資和技術，他們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，而這些，在恰當的時候，自然會用到恰當的地方。
小子琛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小包包，費力塞在了爸爸手裏，童稚的聲音充滿了認真：“這是我和霄霄的錢，我們也要募捐！”
一把抱起了女兒，陳遠鳴柔聲問道：“都捐了嗎？你不是在攢錢，準備買今年新出的小熊嗎？”
小女孩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雙胞胎哥哥，又看了看電視裏混亂的畫面，用力搖了搖頭：“我已經有熊熊了，要幫他們！”
心中一片柔軟，陳遠鳴抱著孩子，牽住了肖君毅的手：“好的，我們一起幫幫他們。”
“道路封鎖？”陳遠鳴聽著電話裏的答覆，鎖緊了眉頭，過了半晌才說道，“聽從那邊的安排，不要搶道，不要幹擾救災，一切以大局為重。其他物資很快也會到，盡量在外圍調配好……”
不知說了多久，等人再一次撂下了電話，肖君毅開口問道：“進展的不順利？”
“太嚴重了，比我想象的嚴重。”陳遠鳴拿起遙控器，調大了聲音，這個時間點，新聞頻道轉播的全是相關內容，讓人無法視而不見。
這已經是災後第三天，死亡數字仍然在飆升，堰塞湖越來越多，隱患一直在加劇，黃金救援時間還未過去，不論是電視上，還是現實的災區中，還有無數人正在奔走，正在為那些人殫思竭慮。遠揚的公開募捐會昨天就已經召開，幾十億的善款和物資正向災區湧去，可是這些仍舊不夠，遠遠不夠！
伸手取過了對方手裏的遙控器，肖君毅把人拉到了沙發上，伸手攬住了他的肩頭：“你太焦慮了，我們已經盡可能地做了能做的，這是天災，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事情。”
“我沒有預料到……”陳遠鳴的聲音停頓了那麽一秒，“我早該讓他們組成專門地震抗險部門，就不會出現這麽多意外情況。”
“因為你不知道。”用手揉亂了愛人的頭發，肖君毅輕輕嘆了口氣，“有些事情，就算知道也無法解決，何況是不知道。遠鳴，這不是你的錯。”
他們經歷過很多事了，洪水、911、非典，一次又一次的災難，這個世界從不太平，有些他們可以盡量去挽救，有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事件發生，預知未來從不是一種能夠帶給人和平和寧靜的天賦，相反，對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而言，這都是責任和負累。事實上，肖君毅甚至覺得有些慶幸，那段記憶只截止到一個月前，如果再遲一些，面對這樣的災難，他會如何選擇呢？恐怕會讓人畢生寢食難安吧。
而現在，他們只是處於相同的位置，面對這個無從預知的危險世界，去焦慮，去擔憂，去為之做些什麽，這已經要好於任何一種結果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陳遠鳴沈默了一會兒，低低重覆了一遍，“我知道。”
他明白對方說的一切，他的理智從未有一刻松懈，然而那種懊悔帶來的負面情緒卻並不好擺脫，深深吸了口氣，他甩了甩頭：“明天我要去參加飛燕的募捐會，會有不少影視界人士到場，他們的號召力此刻應該也會有些用處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肖君毅制止了對方搖頭的動作，“這時候，我更該陪在你身邊。”
作為支持，也為守護。陳遠鳴能夠聽懂他的言下之意，輕輕閉了閉眼，他把頭靠在了對方肩上。肖君毅輕笑一聲，撈起了遙控器，按下關機鍵，緊迫的播報聲頓時消失，房間裏恢覆一片寧靜，他輕輕拍了拍愛人的肩膀，拉著對方起身，向裏間的臥室走去。
踢掉拖鞋，換上睡衣，用薄毯包裹起兩人的身體，他用懷抱鎖住那人，低聲細語：“現在，陪我睡覺，等明天咱們就出發，去飛燕，去參加更多的募捐會。”
溫熱的體溫在彼此之間交換，陳遠鳴看著近在咫尺的愛人，輕輕閉上了雙目。他們也許沒有能力拯救世界，但是有了彼此，那些恐怖的陰影總會消褪，總會抹平，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。如同纏繞的藤蔓，兩人依偎在一起，陷入了夢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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